我至今怀念它们，也怀念那段苦涩的岁月，还有

永远的江湖 文/杜海军

我九岁入五年制小学，后读两年制初中。等到初中毕业，却不能继续上高中了。

九个月大，母亲说我得了一场疾病，高烧不退，差点要了小命。病魔一直煎熬我一年多，最终毁坏了我的右腿。从此，我成了乡下人嘴里说的小儿麻痹后遗症。

无论怎样，我都在艰难地长大。母亲却总是发愁，跟父亲合计：古来书中自有黄金屋，书中自有颜如玉。咱家孩子行走不便，若能读一身学问，兴许一生受不下大罪。咱往后就吃劲儿供孩子上学吧！

七年求学生涯，我没有辜负老师和父母的期望，努力上进。考完高中那年，我却久久等不来一张录取通知书。哥哥托熟人四处打问，教育局的负责同志说“有残疾的考生，学校一般都不愿意录取。”

一条病腿把我卡在了高中的校门之外，老师也觉得惋惜和无能为力。暑假过了，同学都陆续到县城一中或二中上学去了。只有我无奈地待在家里，饱受着一种孤独、无助和失落。

我开始滋生自卑心理。除了整天独自在家，唯一去的地方是我大姨家。大姨家的长方形的土院子，南北着长，东西着短。院中长着一棵挺直的笨枣树。

春天又来了，枣树吐出无数的嫩芽来。在大姨家，我隔着西屋的窗玻璃，常常凝望着青翠的枣芽发呆。阳光灿烂的日子，枣芽儿光亮又碧绿，反射着耀眼的光芒。

窗台上有一本蒙着灰尘的字帖，是欧阳询的《九成宫》。窗角靠着一杆写秃了尖的毛笔。当我看窗外的枣树也无聊时，就趴在窗台上，拿毛笔蘸着一袭残墨临帖。

那时，我对书法的含义是模糊的、对“钟张羲献”和“欧颜柳赵”更是陌生的。但是欧字体劲健的线条宛如铁画银钩，却引起我极大的兴趣。我迷入其中，也会不知不觉消磨大半天的时光。在大姨家，显然人们不容易找到我。我也能暂时去书法世界平息心头的一份失落感。

我的手腕累了，再抬头看一眼笨枣树。树上刚好有飞来飞去的麻雀，还有叽叽喳喳的叫声。麻雀偶尔在枣枝上作爱。那雄的跳到雌的背上，扇动灵巧的翅膀，两个有力的尾巴欢欢喜喜地叠在了一起。

麻雀交尾——让我偷窥了鸟儿浪漫的隐私。春天毕竟是荷尔蒙泛滥的季节，万物峥嵘，充满希望。两只麻雀恩爱之后，闪电般地飞走了。它们一定去了自己的爱巢，在那里孕育幸福的梦想。可是，同样这个春天，我除了失落，自己青春的梦想在哪里？

记得非常清楚，“枣花发，种棉花”的日子，我姨夫往家里领来一个陌生人。他背着破旧的人造革书包，不知里面放着什么。那男人一直细心守护着他的书包。我猜那里面一定放着十分贵重的东西吧！

第二天，我才知道戴眼镜的男人是江湖医生。姨夫骑自行车从县城回家的路上遇到他。看见他吃力地前行，已经十分劳累了。姨父就说“请上车吧。让我载你走一段”。

江湖医生坐在了姨夫的车座上。他们走着开始一问一答。姨夫从话音中听出来，这是一位行走江湖的中医，一直云游在外，四海为家。江湖医生自称南方人，出身中医世家。而今在乡下行医，并不谋钱财，只愿悬壶济世，解除人间的一些病痛……。

天气炎热。江湖医生没有预定落脚的地方，中午饭也毫无着落。姨夫听了江湖医生的言行仗义，倍受感动，索性把他带到家里做了客人。

顺便说一下，我姨夫是非常好客的人，平时喜欢结交三教九流。他从小喜爱欧体书法，那本《九成宫》就是在他手里保存下来的。

母亲正为我发着新愁，突然听说自己的大妹家来了一位江湖医生。她就和我父亲商量：“咱家孩子上学无望，干脆让他学个中医吧！也算谋生的门路。”

父亲就去和我姨夫合计。江湖医生在姨父家里刚好过了一夜，住在姨父家的西屋里。姨夫一家的热心好客，令江湖医生非常感动。他们谈话十分投缘，似乎到了无所不谈的地步。

姨夫也看好我学医的前途。他与江湖医生说了半天的悄悄话。江湖医生看了我在窗台上临摹的九成宫帖，开始答应收我为徒。

那天下午，江湖医生对我说了好多话。可惜他的方言和口音太重，我听明白的不多。我们的语言交流有障碍时，他就给打手势，还不断地写字，让我理解某个意思。他也在悄悄地试探一个少年的信心和勇气啊！

文章来源：《青春岁月》 网址: http://www.qcsyzzs.cn/zonghexinwen/2021/0310/920.html